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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1 / 2)





  那侍卫模样的人将李彬一行三人引进帐中。

  为便于处理政事,耶律楚材也同窝阔台一起住在哈拉和林城外离大汗的金帐不远。进得帐去只见除却壁上挂些字画外,桌案上、地上,公文奏折堆积如山。一长髯老者坐在正中,手边放着笔墨纸砚并厚厚一摞奏章。

  耶律楚材是当世大儒,声名远扬,李彬三人虽然不问政事却对这个名字早已如雷贯耳,一见到他倒身拜服口称“先生”。

  “几位远道而来快快请起——”耶律楚材将他们三扶起来,又嘱咐下人赐座上茶。

  耶律楚材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瞧瞧,一个皮肤白皙金发蓝眼异族人的模样,一个干练稳重眼神透着些精明,后面还跟这个又矮又瘦的小少年。

  “你便是裕之的徒弟?”耶律楚材手拿着那封皱巴巴的信看着那蓝眼睛的少年。

  李彬起身施礼,“小子李彬,汴梁人士,曾与师父遗山先生学过些粗浅学问。”

  “哈哈哈,过谦了,既是裕之的徒弟定然有些本事,裕之信中说你是汴梁富商李家之子?”

  “正是。”李彬点头。

  “不错,自古‘士农工商’皆以商道为最末,我却觉得不尽然,不论行商坐商都可以积蓄财富富国强兵。蒙古人不事农桑,所以更重商业,我倒觉得你北上前来不比在家中差。”

  “先生高见!”李彬不曾认真读过什么大书,也不追求什么功名,家中世代经商,同这些世家公子王公贵族一路而来,多少心中有些自卑,耶律楚材一番话直中他的要害。

  “嗯……”耶律楚材笑着缕缕胡须,又指指另两个少年,“这二位是——”

  崔彧快步上前施礼,“在下崔彧,家父崔立,汴梁守将就是家父。”

  “原来是崔将军之子,见你不似从军之人的模样,可曾有过什么功名?”

  崔彧不好意思地笑笑,“前年中了举,本打算今年参加春闱,不曾想竟来了这里。”

  “不错,少年英才,功名不重要,看的是真才实学。”耶律楚才抚摸自己的长髯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头去看那个瘦瘦的少年,“这位呢?”

  “先生……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李彬赶紧帮梁小宸解释道。

  “无妨,会写字吧?写下名字我瞧瞧。”

  梁小宸紧张得脸通红,拿了纸笔,规规矩矩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就同他人一样,隽秀工整,整齐有力。

  李彬见梁小宸怯怯地,又补充道,“他是江南大米商梁百万之子。”

  耶律楚材颇感惊讶,“那你可知现下米价?”

  梁小宸点点头写在纸上,耶律楚才似乎对此事颇感兴趣,接连问了许多和稻米有关的问题,诸如一年几季稻,何时种何时收,盈利亏损诸多问题,梁小宸都一一答了上来。

  三个人各有所长,一番交谈下来耶律楚材对这几个少年颇为满意,“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政事繁重,早就想找些人帮忙,今日与你们有缘,可愿留下来帮帮我?”

  目的达成,三个人具是满脸喜色,连连点头同意,感谢耶律楚材收留之恩。

  耶律楚材又看看李彬,“你师父既然写信要我保你,我自然会尽力的,我与他是好友,虚长他几岁,你若不介意就唤我声师伯如何?”

  李彬大喜,赶忙跪倒便拜,“李彬拜见师伯。”

  “好徒侄,快起来。”耶律楚材将他拉起来,又去看另两个少年,“你们也不必拘谨,叫我声先生就好。”

  崔彧与梁小宸也跟着一起跪倒拜见先生。

  自那日起,三人就留在了耶律楚材身边。李彬自打出了家门来就不曾拿过纸笔了,这一下有了机会第一件事便是给家中寄了信,他一个人质也不好交代信使,便以耶律楚材的名义发了出去,希望机灵的二哥能猜出他的用意。

  李彬家中经商,又有突厥话和回鹘话的底子,耶律楚材就拿着书写各种语言的敕令奏折,供他进一步深入学习。他是最不爱读书的,在汴梁时每天头疼的就是去学堂上课。但现下形式逼至眼前,不好好读书就是死路一条,于是狠下心了挑灯夜读。

  崔彧是他们三人中最有才学的,又有功名在身,耶律楚材就带着他从简单政务开始学起;至于梁小宸,他对政事也无甚兴趣耶律楚材便让他每日去粮草处核对汗八里运来的粮食。

  每日里,耶律楚材批阅奏折,李彬与崔彧坐在一边协助处理,有时即使不需要他俩帮忙,耶律楚材也会给他俩看,供他们参考学习,而梁小宸没事了,便来端茶送水,打扫屋子,各个公文奏章敕令分门别类依次排好摆放。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正式入了夏,李彬的学识也突飞猛进,就像草原上长得飞快的牧草。

  草原的夏天没有汴京那般湿黏,早晚还得穿着外套,李彬这几天天天坐着看书写字,腰酸背痛不说,眼睛也酸涩肿胀难受极了,于是趁着晚上暮色降临,人少又凉快,独自一个跑出来散心,徒留崔彧和梁小宸两个人在帐篷里吃肉喝酒。

  李彬这些天浸淫在书本中,头脑一丝不苟尽是学习读书,现在才空出脑子想想自己的出路。耶律楚材能护他一时却不能护他一世,现下自己学了许多东西,若是有机会外放做官就好了……他边散步边胡思乱想,竟是连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注意,突然感到肩膀一沉——

  李彬登时站住了,想起了小时听过的吊死鬼传说……据说吊死鬼会在夜里拍行路人的肩膀,若是回了头便会被吊死鬼咬死吸干,最后只剩一具皮包骨……

  李彬越想越怕,两腿打着颤,连声音也发抖起来,“谁……谁啊?”

  “是我,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转过来?”

  那确实是人的声音无误,而且听起来还很耳熟,李彬心想吊死鬼应该不会说人话吧,于是磨磨蹭蹭地回头,正对上一对棕色瞳仁,在月光下闪着微弱水光。

  “蒙……蒙哥王子……小人失礼了……”李彬心想自己躲都来不及,怎么又被抓了?硬着头皮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蒙哥俯身把他拉起来,他今日难得将头发束了个马尾,露出个不知什么图腾的银色耳环来,颇有几分英姿飒爽。

  “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我跟父王说了请你做我的伴读,去找你时你们却都不在了。”

  李彬心虚地摸摸鼻子,“这……”

  “今天我去找了阿都斤老伯,他说你们到耶律楚材这当差了,我就过来找你,果然,你在这里。”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李彬低着头,他心中愧疚,不知该如何解释。

  蒙哥见他窘迫,猜出他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温和补说道,“你不必着急,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去陪我读书,你们汉人都博览群书,这应当不为难你吧?”

  李彬老脸一红,他在汴京的学堂,一周里有两三日都逃课跟着同窗出去玩,现在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完……

  况且,他虽然不讨厌蒙哥,甚至觉得和这人相处起来如沐春风,但他实在惧怕卷进王子间的争斗。

  “不是在下推辞……只是我已拜耶律楚材大人为师,发誓要在师父手下学些真本事,求王子谅解。”这话确实是实话,李彬真诚地低下头向蒙哥表示歉意。

  蒙哥听了他的话,虽然觉得有些遗憾难过,但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心里不痛快,脸上却还带着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我就知道你定然是个有出息的,你不愿跟着我,那告诉我名字总可以吧?”

  李彬才反应过来,自己与蒙哥也算是萍水相逢,竟然连自报家门都忘记了。赶紧一拱手施了个汉人之礼,“在下姓李名彬。”

  “好,李彬,我记住你了,你若遇到麻烦可以直接来四王爷府上找我,我定会想办法帮你的。”蒙哥的话不多,交代事宜后便走了,那已显出伟岸轮廓的身躯消失在夜里。

  “多谢王子照拂——”李彬朝那远去地人影道谢,隐约看见了他挥手的影子。

  蒙哥说话算话,不等李彬有事求他,他自己就主动送上门。他贵为王子之躯定是不好直接出入耶律楚材府上,于是就派了几人抬了个大箱子过去。

  李彬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子的绫罗绸缎环佩玉石,还有各种稀罕水果点心,甚至还有几坛好酒,只差没直接送金条金砖。

  李彬无功不受禄,连连摆手叫那两个人将这东西拿回去,那两下人却一副为难的脸色,口说蒙哥王子交代了一定要送到李彬的手上,若是李彬不要那就是不给王子面子。

  李彬拍了拍涨疼不已的脑壳,心道,行吧……免费送上门的东西,又有什么理由不要呢?

  李彬得了蒙哥的好处,崔彧跟梁小宸也跟着沾了光。崔彧洗了串提子,一口一颗,也不讲究什么吃相了,一边嘬着手上的汁水一边对李彬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被人养起来了?你不会真的把屁股给了那个蒙哥吧。”